再次聽聞素灩的消息，是在一天以後。

許是我的那一番威逼利誘起了作用，小福貴催促著錦衣衛，終歸還是以最快的速度，尋回了素灩。

其中究竟如何，我並沒有過多去問，只因我得知了素灩被尋回的消息以後，便馬不停蹄地趕去了甘泉宮，連帶著旁的事情，一概都顧不上了。

一連沈寂了數日的甘泉宮，原本因著素灩的失蹤，而被始終籠罩上一層淡淡的陰霾。如今素灩被尋回，甘泉宮的眾人，卻仍舊還是神色戚戚。

我來不及多想什麽，只徑直地入了殿。

殿內擁著許多人，或站或立，我一眼就瞧見了幾個面熟的太醫，心下驀地一沈，腳步亦也隨之緩了下來。

正當我猶豫不決之時，為首的太醫驀地轉身，一眼便瞧見了我，楞了楞，連忙迎上前來拱手行禮。只是他的臉色著實不大好看，似是在見到我以後，更是沈了沈。

我心上的疑慮更甚，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，卻不敢再往裏頭走，只站在原地看了一眼，爾後開口問道：“昭容眼下狀況如何？”

那太醫聞言，眉眼之間竟是露出了些許驚恐的神情，他努力地平覆自己的面色，頓了頓，方才斟酌著言語道：“回陛下的話，昭容娘娘眼下，只怕是不大好。”越說到最後，那太醫的聲音便越發小聲起來。

我有些楞住，這些太醫院裏頭當值的太醫們，向來都是人精一般的存在。偶有幾個老實憨厚，早就在內部爭鬥之中被擠到邊角去了。如今能夠前來後妃寢殿裏頭的，自然都是一些地位還算可以的太醫。

他既然如此說，那麽素灩的狀況只怕是還要糟糕。

終歸還是要過去看看的，我雖說心裏頭著實害怕，可是卻也不得不挪步朝內殿走去。

裏頭隱隱約約透著一股子奇怪的味道，似是夾雜著些許濃稠的血腥味道，還有點點湯藥味道。內殿裏頭的眾人們瞧見我，連忙行禮，各自往兩側散去。我這才看清楚了床榻之上躺著的素灩。

我知曉那個人的的確確是素灩，可是我卻又有些不敢相信。

那並不是我印象之中的素灩，印象之中素灩雖說算不上容貌出眾，但是亦也極為清秀，眉眼彎彎，笑起來時甚是秀麗。可是如今我面前的這個人，卻是形同枯槁，面頰凹陷，看上去倒像是一個四五十歲，奄奄一息的婦人。

不過短短十餘日罷了，素灩就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。我無法相信她到底是遭受了什麽樣的折磨，竟會成了這般的模樣。

待得我走近了些許，素灩虛虛地睜開眼，朝我看來。

她的眼中混濁，似是蒙了一層霧，旁側的白蘇一臉悲戚，面上還殘留著些許淚漬。我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，偏巧又看不出來，只好側了臉去看旁側的白蘇。

後者迎上我的目光，眼淚登時又從眼眶之中湧了出來。她“噗通”一聲便跪倒在地，只哽咽道：“陛下，娘娘她，娘娘她看不見了啊！！”

看不見了？我初時有些茫然，尚且還未反應過來，總覺得腦子裏頭空空蕩蕩的。白蘇的話就像是平地裏丟下一計響雷，我登時只得楞在原地，片刻之後反應過來，耳邊是一片嗡嗡聲。

我感覺到自己的喉間幹澀，聲音亦也變得輕飄飄起來。

“昭容怎麽了？”

白蘇仍舊是哭哭啼啼，好幾次險些哭得背過氣去，斷斷續續道：“娘娘，娘娘，她，如今看，看不見了。”說罷，白蘇許是真的到了無比傷心之處，掩了面，繼而痛苦。

我腳下一個踉蹌，險些沒有站穩，好在小福貴及時扶住了我，這才使得我沒有就此倒在地上去。

又往前了一步，我強忍著心中的悲慟，示意小福貴松開扶著我的手，爾後俯下身來，湊近了素灩那張極為陌生的面龐，只顫抖著聲音喚了一聲：“素灩，是我。”

素灩動了動，她張大了嘴，咿咿呀呀半響，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。

我心下又是一沈，只怕事情還要糟糕許多。登時直起身來，我轉過了頭，望著後頭站著的好幾個太醫，目光驟冷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昭容如今到底是何狀況！！”

那群太醫們三緘其口，左右互相望了望，卻都是無一人主動開口。

我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無名之火升起，望向他們的眸光亦也淩厲了許多。短暫的沈默之後，我只厲聲呵斥道：“你們是嫌自己的俸祿吃得太過輕松了？還是覺得朕這個皇帝說的話，你們不必放在心上了？嗯？？”

大抵是見我臉色愈發難堪，已然是在震怒的邊緣。 還有。。。”他驀地頓住，似是在衡量接下來的話，是否還要繼續說下去。

我半瞇了眼睛，只道：“說下去！”

那太醫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，終歸還是下定了決心，繼而顫顫巍巍道：“。。。。回陛下的話，昭容娘娘她，她的手勁與腳勁全然都被挑斷了。。。”

我眨了眨眼，有些不大確定道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那太醫“唔”了一聲，深吸了一口氣，方才道：“娘娘她，手勁與腳勁，都被人給挑斷了。。。”

殿內寂靜十分，眼下只怕是落一根針在地上，亦也能夠聽清楚動靜。

我沒有開口，旁的人自是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來。殿內的氣氛此時十分詭異，人人面面相覷，提心吊膽。我自是知曉他們心中的想法，只是如今所聽到的這一番消息，著實太過駭人，我錯開了眼神，只覺得鼻尖微微泛酸。

小福貴在我旁側低聲道：“陛下，若是您難受了，便哭罷。”

可是眼下我能哭嗎？答案是顯而易見的，我若是潰壩，誰能替素灩討回公道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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